哲学家雅斯贝尔斯，在《历史的根源和目标》中，提出“轴心时代”的概念。意思是影响人类精神世界的一切思想，都在主前六世纪前后一段时间，风云际会，定于一尊了。

老子，孔子和释迦牟尼，其实都是和先知以西结差不多同时代的人。苏格拉底和柏拉图要晚一百多年。雅斯贝尔斯以一种夸张和言之凿凿的口气说，从此，人类精神世界的每一次复兴，都要回归这个“轴心时代”，去寻找智慧和动力。

我们姑且承认这个概念吧。如果说，主前六世纪前后，真的构成了人类历史的轴心时代。那这个轴心，其实与古印度、古中国和古希腊的圣人们无关。上帝的救赎历史，的确是在这个时期，进入了一个伟大而痛苦的转折。也可以说，在这个痛苦的轴心时代，整个人类的精神世界和永恒命运，都前所未有地予以揭示和预言了。

这个轴心时代对全人类影响最巨大的事件，就是堪与出埃及相比、又与出埃及看似相反的关键事件，即上帝的选民-以色列的被掳。

这个轴心时代的伟大人物，并不是老子、孔子、释迦牟尼或苏格拉底、柏拉图，而是被掳前后那个饱尝了人类最剧烈的灵魂苦难的先知群体：

以赛亚（被掳前）、耶利米（被掳前和被掳中）、以西结（被掳中）和但以理（被掳中）。

和他们相比，老子的痛苦轻若鸿毛，释迦牟尼的觉悟不过是更深的业障。而苏格拉底的哲学，远远未及“上穷碧落下黄泉”的灵性世界。

其中，伟大的以西结，是一个站在旧约与新约之间的枢纽人物。他是一个流浪的祭司。就像一个篮球明星，永远离开了篮球场，他还能跳起来做什么呢。一个厨师被掳巴比伦，还是可以当厨师。一个祭司离开了耶路撒冷，就如鱼离开了水，鸟离开了蓝天。

当他频频回首故国时，一定会想起诗篇 84 篇，羡慕那些能够在圣殿屋檐下找着抱雏之窝的燕子和麻雀。如今，衣不如新，人不如雀。上帝的救赎计划，难道因着人的失败而失败了吗？如果没有被掳的先知和临到他们的异象，那些远在爱琴海、古印度和黄河边的人类一切圣贤，他们自作聪明为人类历史所筹划的未来，所盘算的机关，又算得了什么呢？

借用一句带着亵渎之心的俗语，当以西结走在被掳的队伍中时，除非耶和华从天上赐下惊人的异象，除非上帝的宝座忽然显现在空中，除非一个写实主义的苦难，突然变成了超自然的启示。不然，“神马都是浮云”，一切的人类之子，有谁的书还值得看，有谁的话还值得听呢？

“人子”在旧约中出现了 97 次，其中 93 次都在《以西结书》中，是上帝在异象中对以西结的称呼。

《以西结书》是一部异象之书。人生最大的苦难，莫过于在苦难中看不见异象。有苦难而无异象，人还活着作甚？异象，使痛苦成为上帝的健身房。异象，使哀哭的人在惊讶中忘记了自己的忧伤。想一想，你在失恋、丧子或受逼迫之后的悲痛中，忽然发现自己飞了起来，忽然看见空中出现了十个太阳，或者看见漫山遍野的尸骨忽然站了起来，你的惊讶必定会压过你的悲伤。

上帝在被掳的悲伤中，给了以西结极大的惊讶。并且将未来的盼望，在纷呈的异象中，一一向以西结展示。用今天的话说，以西结书是一个巨大的流量包，其中的信息量惊人。

这就是轴心时代的奥秘。无论人类的痛苦、罪恶和骄傲，达到何等令神齿冷的地步，上帝自己却永远是人类历史的根源，也构成了人类历史的目标。轴心时代的最隐秘的事件，就是这个叫以西结的祭司，从上帝那里所领受的应许。

没有这个应许，人类中的聪明人，就只有在不同的烂苹果之间，挑来选去。但以西结书最伟大的主题，就是上帝自己成为了我们的异象。这是 1-3章的伟大画面。你无法解释，只能信靠。你无法想象，只能把自己的想象力交给上帝。然后把你手上的烂苹果都扔掉吧，因为生命树已经重现人间。

以西结初次看见异象，是被掳之后的第 5 年。他刚好 30 岁，是祭司开始在圣殿服侍的年龄。以西结的服侍，也结束于被掳之后的第 25 年，那年他 50 岁，刚好是祭司退出圣殿服侍的年龄。

这是一个惊人的、上帝对他的使用方式。意思是说，以西结竟然在圣殿之外，在外邦之地，完成了祭司的使命。这也是上帝最后向他启示未来的圣殿异象的目的。意思是说，祭司被赶出圣殿，是人的失败，而非神的失败。因为上帝藉着这一失败，要完成一件更不可能的事，就是要把祭司脚踏之地，变成圣殿。直到新的圣城与圣殿，充满天下。也就是说，按着现实主义的功利原则，是巴比伦灭掉了耶路撒冷。然而，按着超现实主义的属灵原则，是巴比伦将最终成为耶路撒冷。

在三个方面，以西结的异象，都超越了其他所有先知，宣告了新约来临的应许。一是关于圣灵浇灌的异象（36 章），二是关于复活的异象（37章），三是关于新圣城和圣殿的异象（40 章后）。

这三个伟大的应许，都在福音书中实现，又都在启示录中成为揭示人类历史的根源和目标的最后画卷。使徒约翰在拔摩海岛上，所看见的伟大异象，就像以西结书的续集或“大结局”，继承了先知以西结的异象。

而这三个应许，都指向那位真正的人子-耶稣，也指向那位真正的在圣殿和圣城之外被钉十字架的大祭司。和以西结一样，耶稣也是在 30 岁，按律法规定的年纪，在耶路撒冷以外，开始了他作为大祭司的侍奉。

哦，主耶稣啊，你的降生、受难和复活，才是整个人类历史的焦点和轴心。被掳的先知在你之前，你赐给他们异象，来浇灌他们的眼泪和痛苦。被杀的使徒在你之后，你又赐给他们眼泪和痛苦，来浇灌他们的喜悦和盼望。现在，求你把这一切再次赐给你在中国的教会吧，因为我们的信仰，乃是建立在先知和使徒的根基之上。求你使我们在受辖制之中稍微复兴，也求你使我们稍微进入人类灵魂最深处的痛苦，好叫我们在那里流着泪，赞美你的恩典。

主啊，赐下圣灵吧，使这个国家庞大的荒野中，无数的骸骨得以复活。主啊，无论我们何等卑污，何等苦痛，让我们看见那伟大的异象吧，只要你成为我们的异象，我们的痛苦就消失了。我们就可以在流亡的队列中，在被烙铁焊死了的教会大门外，高唱哈利路亚，歌颂你的圣名！

2018年9 月 4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