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礼逊在澳门

晚上，用蹩脚的汉语祷告

梁发写了一本《济世经注读本》

自己掏钱，刊印了两百册

还没发完，旋即被官府鞭笞

刻好的版子，付之一炬

这个佛山来的刻字工人

在别人闲聊和抽烟袋的时候

改信了耶稣。出狱后

决定奉主的名给妻子施洗

这是中国第一间教会

会众十人，六个是梁家的

斯蒂文斯在广州遇见他

一次散发了七千份单张

有时人很拥挤，他只能爬上墙

把小册子扔在空中

斯蒂文斯也学着这样干

有时挨家挨户，把单张搁在门槛上

有时冒险进入内河

尾随而来的巡艇朝他开炮

来领书的也有和尚，也有贡生

文士们逐渐在学馆聚集

大声抗议这些离祖叛道的事

除非屡试落榜，不然谁会异想天开

从《劝世良言》中，另辟蹊径呢

纸终究包不住火，就像帽子

不能掩盖洋人没有辫子的丑闻

这是梁牧师的新作，把十五年来

从宣教士那里领受的道理

都努力阐释清楚了

谁料想，读这本书的落魄之人

有一位姓洪，字秀全

他并不认识佛山的小悦悦

也不知道南京的投毒案

但在异梦中，他改写了登山宝训

后来李秀成被处决，写下自述

说不信之人，龙蛇咬之，何人不惧

既信上帝，不能再拜别神

从粤西到江南，如骑上虎背

每个人都无路可走

世界正常，但每个人都不正常

为什么朝着大清垂死的胸膛

划这么一刀呢。整整四千万人

死于兵燹。第一次宗教战争

哦，且慢，罗孝全从南京逃走

说他们信的根本不是基督教

不过洪仁玕在香港，确实加入了

伦敦传道会，和马礼逊一个机构

他反复说，到处说，中国人刚认识上帝

给我们一点时间吧，我们才知道

皇帝不是上帝，上帝不是皇帝

所以在南京，勇敢的人都是王

比秦始皇之后的王，加起来更多

天京被围的那些晚上

他们用蹩脚的祷告说中文

饥困交加的士兵，于杭州城外

听见五饼二鱼的传说

江南连年内战，京津一朝陷落

人心散了，人群却无处可散

有何真理大如命呢

不过是在秦为秦，在楚为楚

那一年，曾国藩起而护教

张国梁为投名状而战

那一年的洪仁玕，碎尸万段

那一年的戴德生，乘船，骑驴

进入杭州，建立了崇一堂

那一年，有人悬浮海外

不看皇帝为皇帝。有人隐身乡野

因为此上帝，非彼上帝

那一年，戈登拯救了基督教

李鸿章拯救了大清

为这个缘故，内地门户大开

左宗棠去新疆，带去血光之灾

那一年，拜上帝的人进入武汉

宣教士随军行走，迻译圣经

那一年，咸丰驾崩，慈禧戴孝

顾命大臣顾不上老命，在菜市口

人民消费了许多鸡蛋和青菜

另一个落魄之人，孙中山

往来省港，寻找施洗者

和一个叫黄飞鸿的人

唉，待他死后，革命同志

都反对举行基督教葬礼

天国继续在中国隐藏

直到柳摩西，成为柳卫东

柳卫东又成为柳摩西

直到下一次战争，和下一场屠杀

那一年，张学良晚年受洗

殷海光晚年受洗。梁羽生晚年受洗

到了1979年，张国焘临终

章力生牧师为他施洗

并负责购置了墓地

还有什么可颂呢

在罪与罚之上，逝者如斯

这一年，天国隐藏在新条例中

就如戴家被赶出中国后

一直没有回来过

在这个焚烧十字架的国家

贫穷的人有福了

因为天国是他们的

哀恸的人有福了

因为他们炸毁了教堂

20180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