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函】福音的优先性

王怡

亲爱的弟兄姐妹,平安。

许久以来,我想对你们说的,一个最优先的资讯,就是如何辨识、保护和活出“福音的优先性”。

两月前,我在德阳青草地团契证道,讲《加拉太书》3 章 1-14 节,就用这个题目。所以当我和同工交通,决定恢复牧函的写作时,这也是我怀揣的第一篇主题。

大斋期过去了,冬天以往,雨水止住,而且气温骤然上升,炎热忽然来临。困苦如此,安慰也如此。伤心如此,喜乐也如此。因为平安总是出人意外,恩典总是不期而遇。

受难日晚上,看见许多弟兄,忽然换上短袖,我心里的负担,似乎也卸下一大半。两个月来,我脚上的骨折也快好了,秋雨圣约堂也将开始。这十余年的侍奉中,每遇一处关隘,我都感到自己,像一个未到产期而落的婴孩。总是在不能掌握中,被主掌握。在无力为继的时候,被风浪冲上岸边。

我很感恩,有你们同行。牧养与被牧养,是一个甘心情愿的关系。所以在长老会,牧职的呼召,总要经过会众的投票确认。我们之间,在得救地位上,是基督里平等的弟兄。在灵性的成熟上,我必须承认,或许我可以做你们许多人的师傅,但你们中间也有不少人,足以做我的师傅。而在教会的职分上,一方面,教导与受教,是上帝在我们之间确定的职分;另一方面,“天天彼此相劝(来 3:13)”,“彼此认罪,互相代求”(雅 5:16),又是我们之间不分彼此的弟兄情分。

我承认,在过去一段时间,无论职分,还是情分,我和你们都经历了某种失败。将来,等到我们每个人的心,都逐渐安歇在复活救主的怀里时,我们可以来更多检讨这些失败。但在我看来,第一,所有的失败,首先都是“老我”掌权导致的失败,而不是技巧的、恩赐的或其他任何方面的失败。第二,人的所有失败,都必然以一种耀眼的方式,将福音的荣耀,重新摆在我们眼前。就像你觉得房间不够明亮,上帝就关上灯,停一会电,等再次来电时,你就立刻欢呼喜乐了。

所以,对忘恩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方法,比让他们遭遇一次失败和挫折,更能激励和复兴他们的呢?有一首诗歌,说到“起初的信望爱何处失落”,是“在明媚的春光里,在稳妥的事业里,在幸福的生活中,我们陶醉,我们欢乐,早把主恩典忘记”。所以,还有什么雷霆手段,能比一次春日里的暴雨,一场升迁未遂的打击,和一次令人沮丧的侍奉经历,更能使那爱主的人迫切呼吁,“愿那复兴我的灵火,重新再来一次复兴我”?

我们的失败,教会的困境,从来都是福音的机会,也永远都是上帝拓展祂恩典国度的、令人敬畏的手段。亲爱的弟兄姐妹,我愿和你们一同迫切呼吁,“愿那复兴我的灵火,重新再来一次复兴我”。我愿与你们一同重新“来电”,为一位受苦的主而谨守,又为一位复活的主而癫狂。

我特别以《加拉太书》2:14,来阐释我所说的“福音的优先性”。当时,保罗看见彼得和巴拿巴在饮食的问题上,“随伙装假”,与非犹太的基督徒分门别类,就说,“但我一看见他们行的不正,与福音的真理不合,就在众人面前对矶法说,你既是犹太人,若随外邦人行事,不随犹太人行事,怎么还勉强外邦人随犹太人呢”?

这里的关键,是“与福音的真理不合”。保罗之所以批评彼得,是基于“福音的优先性”。

第一,福音已经拆毁了律法对于万民的区分,福音优先于律法,恩典优先于定罪。彼得的所行,是一时屈服于犹太基督徒圈的“舆论压力”,回到行律法所带来的自义和自大中。保罗认为,这等于否认了福音本身。

第二,福音不只是一项教义,或许多项教义中的一项。福音带着极大的能力,足以和应该彻底改变一个人的行事为人。保罗的批评,建立在一个充满盼望的前提下,即福音既是充分的,也是有穿透力的。

第三,保罗在这里的批评,透露出一个牧养的原则和目标,即一个信仰福音的群体,应该随时随地反映出福音。也就是说,在基督的百姓中,福音必须成为一切事物的关键。福音必须涵盖和介入一切生活领域,和服侍的细节。

举两个例子。一是我在受难日晚上所讲的,如果你读到《诗篇》中那些困苦、哀伤的呼求,你直接说,啊,这就是我现在的处境,这节经文说的就是我,哦,这节经文安慰了我,这是主赐给我的吗哪。那么,这就是一种缺乏“福音的优先性”的灵修。也就是“拉比式的灵修”。我的意思是,自古以来的犹太人,也以同样的方式在读诗篇。而一个基督徒,必须看到,那些困苦、哀伤的呼求,在最深的意义和最终的意义上,是指向主的。而一切困苦、哀伤的最高峰,就是主的十字架。主已诚然担当,主已代替你哀哭,而这位受苦之主已经复活得胜了。现在你说,啊,我现在的处境要摆在基督里看,这节经文说的就是我与那位受苦之主的联合,哦,这节经文安慰了我,因为祂诚然担当,因为祂已胜过死亡。这是主赐给我的吗哪。这样,你的灵修,才是基督教的,而不是拉比的。

同样,如果你犯了罪,做错了事。第一,你说,主啊,我承认自己的罪,我做的不好,我实在糟糕。第二,你接着说,主啊,求你帮助我,我要努力做得更好,我要改过,我要立志遵守你的诫命。那么,这同样是一个缺乏“福音的优先性”的悔改。也就是“拉比式的悔改”。因为那位死而复活的基督,没有在你对一件具体的罪行的悔改中,成为一位“活画在你眼前”(加 3:1)的、活生生的中保。你在教义上,自然是相信基督的救赎的,但是你在生活和信仰的一切细节上,却行得“与福音的真理不合”。

我渴望邀请你们,也希望你们愿意邀请我,与众长老、传道一起,从今天开始,竭力在圣约堂保护和活出“福音的优先性”。因为植堂与建堂,在本质上就是一场福音运动。建堂成功与否,不在于财务、会堂、人数和其他任何项目的成功,而在于一场于我们内心及彼此之间爆发的福音运动,是否成功。

让我列出在教会建造的四个方面的“福音优先性”,请你们和我一同为此祷告,为此委身,为此受苦。

1、主日崇拜的福音优先性:不是热烈欢呼却没有规矩的自由主义,也不是庄严圣洁却缺乏爱意的律法主义,而是被福音驱使,使敬畏和亲密,融为一体,使教会的崇拜成为福音故事的崇高见证。

2、服侍城市和穷人的福音优先性:不是没有福音的社会慈善,也不是没有社会怜悯的个人得救,而是被福音驱使,去给邻舍一杯凉水。

3、教义和教导上的福音优先性:不是藐视传统和教义的自由主义,也不是为每个立场去死的保守主义,而是被福音驱使,唯独只传扬“耶稣基督并祂钉十字架”(林前 2:2),并只为这件事去死。

举例说,我是长老会的牧师,我相信婴儿洗礼,但我蒙召不是为这件事去死的;我相信浸礼不是必须的,但我蒙召也不是去与那些坚持浸礼的弟兄作战的。

4、成圣道路上的福音优先性:不是强调恩典而容忍罪恶在教会发酵的自由主义,也不是对信徒缓慢的成长缺乏耐心、善于定罪的道德主义,而是被福音驱使,在基督完全的应许上容忍、接纳和帮助彼此的不完全。我们相信在福音里,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可能产生任何改变,但我们不苛求他人,超过主对我们自己的要求。我们会区分对信徒生命的宽容,和对侍奉状态的要求:一个人缺乏恩典的操练,就不能在主里做什么;然而,一个人在主里什么都不能做,却仍然是我们的弟兄。

这是写给你们,委身在秋雨圣约堂的会友们的第一封牧函。正如保罗所说的,这么久以来,我想说的话很多,但有些话,是要面对面和你们说,我们彼此的喜乐才会满足。

爱你们的、主的弱仆 王怡于主后 2017 年 4 月 15 日,复活节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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