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周刊,我以笔名发表了一篇评论,《贞操?还是圣洁:世俗生活的盛典与无能》。摘录其中的一部分,作为本周的牧函,愿教会以信仰,去理解和回应社会。—主仆王怡问弟兄姊安。
20世纪著名的宗教学者伊利亚德,在《神圣与世俗》中宣称,神圣和世俗是“这个世界的两种存在模式,是在历史进程中被人类所接受的两种存在状况。”。神圣是世俗的反面,神圣透过对时间、空间和被造物的区分来彰显。举一个《旧约》的例子。上帝吩咐摩西说,“不要近前来,当把你脚上的鞋脱下来,因为你所站之地是圣地”。这就将摩西彼时所站之地,与其他土地区分了开来。伊利亚德认为,对有信仰的人来说,时间和空间是断裂的,是向着神圣敞开的。但对那些活在世俗中的人来说,时间和空间在价值上都是“均质”的。一个身体和一切身体并没有区分,一个日子和其他日子也没有区别。这就是世俗生活。
换言之,世俗主义在本质上是一种唯物主义。然而,无论在生活的哪个层面,彻底的唯物主义都是不可能的。或者,彻底的唯物主义都是不值得活的。在当代中国,人们结婚,要挑日子。人们买房,要看风水。情人节很特别,圣诞节也要凑热闹。雷锋的名字,总在春天咋暖还寒,又在秋风中成为落叶。在寺庙,人们拥挤着去抢头柱香。在韶山,人们捧着死人的遗像,形成新的民间宗教。在会议室,人们为少数官员排好座次。在殡仪馆,人们为多数死者买一个级别。当一把相同的椅子被分别出来,坐上去的人就成为Chairman。当一首歌被分别出来,就成为红歌。当一款平板电脑被分别出来,就成为红派。当一个窑洞被分别出来,就成为“圣地”。
世俗生活是当代中国最伟大的成就吗,其实这是一个相当可疑的命题。
但我要修正伊利亚德的观点。“世俗”并不是与神圣并列的、二元主义的生活方式。更准确的说法是,“世俗”一直都在冒充神圣。成为“神圣”的赝品,是一切世俗生活的最高理想。在这个意义上,中国的确是一个世俗社会。这个被修订的理论,可以更好地解释中国社会正在发生什么。
涂世友女士说,“贞操是女孩子送给婆家最好的陪嫁”。这话不但激起第一种人的抗议,也使第二个阵营的同情者难以跟进。因为,“贞操”同样是一种对神圣性的假冒。涂女士是令人尊敬的。然而面对当代中国的婚姻危机和性道德的沦丧,她和一些推崇儒家复兴的知识分子,或某些空喊社会主义道德的官员,或某些在道德观上如无头苍蝇的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一样,并不能指出令人尊敬的神圣性的源泉。
至少在两个方面,贞操观并不合符人类的良心和普世价值。其一,它特别指向女性,而不是男性。其二,它聚焦于身体,而不是心灵。举例来说,一个被强奸的女性,如果她的生命(包含身体的、性的价值),在某种价值观下是低人一等的,那么这种价值观就是邪恶的。又比如,一个发生婚前性关系的男性,如果在某种价值观下不会被分别出来,但和他发生性关系的女性却会被分别出来。那么这种价值观也是邪恶的。同样,一个幡然悔改的妓女,一个配偶死亡后再婚的丈夫,一个被丈夫背叛后选择再婚的妻子,如果在某种价值观下,他们的生命和身体价值,被视为不如一位婚前守贞的处女,那么这种价值观仍然还是邪恶的。而且,也是没有自由和盼望的。
笔者从事的婚前辅导,最后一课叫《性的圣洁和性的亲密》。一个错误的观念及其恶果,就是人们以为亲密是与圣洁对立的。换言之,人们以为有禁忌的地方就没有自由。然而归根到底,如果性关系不具有神圣性和神秘性,性关系就不会使人的心灵得以满足。就如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公开课《亲密关系:家庭和夫妇课程》中,Benjamin Karney宣称,缺乏忠诚、信任和稳定的盟约关系的性交,并不构成他所研究的“亲密关系”。
过去几年,笔者请那些接受婚前辅导的青年信徒,列出他们认为“性的圣洁”对于婚姻和生命的价值。我极其遗憾地省略了一部分,只选摘其中的十条,作为这篇评论的结束:
- 保护自己远离罪恶感和羞耻感;
- 对创造主及他的作品保持敬畏、惊讶和感恩;
- 避免因分手而造成身体灵魂难以愈合的创伤;
- 避免意外的怀孕;
- 对婚礼的誓言和洞房的欢愉有更多的期待和喜乐;
- 操练忍耐和克制的品格,成为献给未来配偶的礼物;
- 证明你在乎对方的未来胜于在乎自己的情欲;
- 保持对身体合一的好奇,使思想与灵性的沟通上得以不断深入;
- 建立彼此的互信和更坚固的安全感,因信任是亲密关系中必不可缺的;
- 经历到顺服带来的祝福;
2012年3月6日